國慶假期，唐佳琪借著在外婆家之便好好幫周睦惡補了一通數理化。

她發現周睦確實一個人獨居，那天她偶然裝作不經意地問起周睦：“你爸媽呢？”周睦說：“死了。”

唐佳琪不記得自己當時是什麽反應了，她告訴周睦她爸媽的貌合神離，以及兩個人不堪的外遇，似乎想借此告訴周睦：“你看，我們都挺慘。”

但說完又覺得何不食肉糜，轉移話題感嘆了一句：“成年人的世界真的好覆雜。”

周睦瞥了她一眼，說：“第六題寫錯了……”

唐佳琪便警告他：“開學考試一定要考過周琳琳！”

國慶假期後考完試，高三的覆習節奏更快了，每晚上晚自習的人也多了許多。

晚自習過後，唐佳琪又在教室裏待了一會兒才走。

今早離家的時候她又聽到她爸媽在臥室吵架，連她出門都沒人發現。她不太想回家，又不能一直賴在外婆家，晚上待在學校，能讓她暫時逃避那些煩心事。

唐佳琪收拾好了書包，一擡頭，教室裏只剩下她和幾個住校生。她出了教室，在走廊的時候還碰到了沈宇飛，沈宇飛跟她說起剛考過的這場試，好巧不巧又被周琳琳看見。唐佳琪心想，周琳琳這回該更討厭她了。

張朝軒今天下午原本來找宋晨汝，卻沒想到在吃飯的時候碰見了唐佳琪。上次他跟宋晨汝被周睦那夥打了一頓，肩膀到現在都沒好利索。當時他跟宋晨汝坐在餐廳西南角，正好看到上次跟周睦一夥的那個女生坐在他們對面，宋晨汝說那個女生叫唐佳琪，跟周睦一個班的。

唐佳琪跟一個女生一起吃飯，張朝軒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。他是不敢再去惹周睦和孫澤了，也不敢惹趙諾，宋晨汝對胖哥他幹妹妹也失去了興趣。

但上次被打他記恨在心，必須得找個人好好出一口氣才成。“唐佳琪跟他們不是一夥的，就是一好好學習的學生，”宋晨汝看到他在看唐佳琪，笑嘻嘻地說，“不如我們晚上去堵她？”

張朝軒和宋晨汝抽完好幾根煙，往教學樓的方向又瞅了一眼：“這學霸都這麽厲害嗎，學到這個時候還不回家。”

話音剛落，就看到唐佳琪一個人從教學樓走了出來，兩個人對視一眼，跟在了她後面。

唐佳琪下了樓，往校門口走，走了幾步就覺察出不對勁兒，後面好像有人在跟著她。

唐佳琪很敏感，那種被人尾隨的感覺像是一把刀懸在她頭上，心跳陡然間加快，手心也出了汗。她不記得自己有什麽仇人，隨即又想到之前跟周睦他們打架的那兩個人。

這會兒走讀生人流高峰期已經過去，只有住校生成群結隊往宿舍樓的方向走，唐佳琪放慢了腳步，方向一轉，也往宿舍樓的方向走過去。

前幾天周睦還跟她講過晚上回去太晚，讓她找人隨行，或者他送唐佳。唐佳琪覺得周睦家跟她家離得太遠，想都沒想就拒絕了。

這會她從口袋裏掏出手機，想打電話，又怕被後面那兩個人發現異常，那兩個人都是學生，在學校裏把她拉到沒有人的地方會很麻煩。

唐佳琪於是打開微信，一開始手抖，發了個問號給趙諾，又迅速切回來，給周睦發消息說道：“我感覺有人在跟我，在學校。”

過了快一分鐘周睦都沒有回覆，唐佳琪急得沒有辦法，又給他發了一個語音電話過去，這回大約幾秒鐘周睦就掛斷了，隨即給她發起了位置共享。

周睦離學校的位置並不遠，唐佳琪慢慢向前走，看到定位上周睦的小圓點慢慢向他靠近，接著兩個小圓點逐漸重合，她頭上的那把刀也隨之消失不見了。

這時候她擡起頭，看見周睦已經騎車繞到了她的前面。他一只腳踩在腳踏板上，另一腳踩在地上，手捏了捏閘，眼睛往唐佳琪背後冷冷掃了掃，唐佳琪走過去，轉過身，就看到有兩個隱隱約約的身影溜走了。

“上車。”周睦說。

唐佳琪坐到後座上，想了想，對周睦說：“我覺得是那兩個人。”

周睦轉過頭看了她一眼，唐佳琪接著認真分析道：“因為我感覺出來了，是兩個人，而且我沒有什麽仇家。”

周睦“嗯”了一聲算是同意，唐佳琪看到他眼神很嚇人，於是：“其實也沒事，我覺得在學校他們也不敢怎麽樣。”

周睦沒接她的話，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地說道：“以後下了晚自習你跟我一起走。”

唐佳琪家跟周睦家分別在學校南北兩頭，周睦卻還是堅持騎車把唐佳琪送到小區門口才走。一路上兩個人沒怎麽說話，唐佳琪覺得周睦看起來很兇，臉色陰沈，連蹬腳踏板都像在發洩一樣，唐佳琪不得不扶著周睦的腰才能保證不掉下去。她從車上下來的時候跟周睦說了聲“謝謝”，周睦不知道發什麽神經，居然對她冷笑了一下，說：“你說什麽謝謝。”也不知道在生誰的氣。

晚上回了家，趙諾問起她怎麽了，唐佳琪告訴趙諾晚上被尾隨的事情，又說後來周睦過來了，已經沒事了。

趙諾有些擔憂地連發了幾個表情，問以後怎麽辦，唐佳琪告訴她說以後晚上周睦跟她一起回家。

趙諾回覆她：“你不是說他不搭理你嗎[奸笑j”

唐佳琪於是回覆：“我今天給他講一道物理題講了十分鐘。”

趙諾回覆了一串省略號過來，唐佳琪又看到周睦給她發了條微信，說：“到了。”她想起她跟周睦分開的時候讓周睦到家跟她說一聲，當時周睦沒理她，踩著腳踏板，轉身就沒入了黑暗中。

唐佳琪於是沒給周睦回覆，繼續跟趙諾聊天了。

周四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，唐佳琪坐在座位上配化學方程式，忽然聽到旁邊有人小聲議論：

“我下午聽人說十七班的宋晨汝被人打的住院了。”

“誰打的啊？”

“不知道啊，反正他又不是什麽好學生，不是之前看上十三中一個妹子嘛，說不定是那妹子男票打的。”

“那活該了，都高三了，還整天打架，不是有毛病嗎？”

唐佳琪怎麽都配不平化學方程式，有些煩躁地咬了咬筆頭，這時杜薇在後面戳了她一下，問她借習題解析。

唐佳琪扭過頭，把習題解析放在桌上，杜薇的手機大喇喇擺在桌子上，屏幕還亮著，上面是一張躺在病床上的人的照片。

唐佳琪皺了皺眉頭，覺得照片有些眼熟，轉了個方向看了一眼，認出那人正是那天跟周睦他們打架的其中一個。

杜薇說：“顏夏發我的，說宋晨汝被人打了還有閑心自拍發朋友圈，我真的笑死，還有一張他朋友被打的照片呢。”

唐佳琪看了眼照片上鼻青臉腫的人，默默咽了口口水，轉過頭，繼續配化學方程式了。

晚上周睦送唐佳琪回家，唐佳琪猶豫了一路，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周睦一句：“宋晨汝是你打的？”

前面恰好紅燈，周睦緊急剎車。慣性使然，唐佳琪頭碰到了周睦背上。她揉了揉頭，說：“好痛啊。”

“我看看。”周睦讓唐佳琪把手拿開，唐佳琪說：“你先回答我的問題。”

周睦也不依不饒：“你先把手拿開。”

唐佳琪發現跟周睦熟了以後，周睦也挺難搞的。比如他說什麽就一定要是什麽，早上唐佳琪跟周睦講一道物理題的時候，周睦非說她說的不對，氣得唐佳琪當場把書翻出來給周睦指那個公式，最後發現是周睦的練習冊上少印了一個負號。唐佳琪說：“你看你，就是死記硬背，你推導一下，就知道這裏應該是個負啊！”

唐佳琪這次決定決不妥協，把頭捂住了眨了眨眼睛，說：“真的好疼，可能腫了，你先回答我，是不是你打的宋晨汝？”

紅燈在倒計時，唐佳琪沒有放開擱在額頭上的手，可憐巴巴地看著周睦，周睦終於服了軟，說：“是。”

唐佳琪把手拿開，靠在周睦背上笑出了聲：“其實沒有事。”這時紅燈結束了，唐佳琪趁著周睦還沒有黑臉，又趕緊催促道：“快點兒，綠燈了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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